如果我们仔细阅读注重文体排版的中英文圣经译本,会发现诗歌体所在多有,即便是叙述文或关于预言的章节。当然,我们也可能在一句箴言、一则谜语、一席雄 辩的陈词、一个祷告或一则感恩中发现,它们原来也是诗歌体。但除了以上零碎出现在圣经的诗歌以外,真正的诗歌集大成,却是排在律法书、前后先知书后面的150篇 诗歌。那内中有短小精干又感情澎湃的赞美词、祷文,也有长篇大论的训诲诗;有个人快乐的欢唱,也有悲哀泣血的哀歌;有群体共同回忆历史的佳作,也有登高崇 拜的仪礼。但由于希伯来诗歌收集的作品横跨千百年时空,兼且吟者书者众多,兼又主题繁杂,即使汇编成册,还是不容易把握,所以说实在的,《诗篇》可能蕴涵 那一类或那几类神学,实在很值得探究。
圣经中的圣经
有人说,《诗篇》其实就是希伯来圣经中的圣经,因为它的内容涵盖希伯来圣经的三个单元,只不过却感性的以个人或群体的祷词、颂歌或哀叹表达。想深一层,也 的确如此,比如希伯来圣经第一单元的摩西五经(又称律法书),在那里神揭露了自己在创世之始如何陪伴人类始祖从历史中走来,又如何带领自己拣选的以色列人 走过奴隶制度进入当时神所应许的“新天新地”—迦南美地;诗篇与之相对应的就有摩西之诗、红海战歌等。希伯来圣经第二单元的前后先知书(即由约书亚记至玛拉基书),这里隐含着作为人类历史缩影的另一个阶段,即脱离部落生活进入王国草创,进而经历王国陨灭群体重建;诗篇与之对应的就有君王登基诗(诗2),选民被掳诗(诗42)。 第三单元是著作(包括诗篇),记录的则是这些大、小历史时期,人类个体与群体经历生活的起承转合、喜怒哀乐,多元面貌之后,心灵的律动和表达。因此可以 说,律法与历史书籍,尽管可以为个体与群体指明方向,避免覆辙,但个体生命的心灵周折更需要的还是得到先行者的认同和过来人的共鸣。所以读他人的诗与写自 己的诗正好成为多愁善感的诗人抒发心绪重新得力的管道。故此,无论个人或群体,当他/他们落入各式各样的处境,都可能从诗篇中找到认同与慰藉。
各类神学建议
只是诗篇既被称为“赞美之书”(the book of praises),也被称为“祷告之书”(the book of prayers;詩17, 86, 90, 102, 142)。它在人们自发吟唱、传诵、流播以外,到底是否也有一些特别让它得到应用的场景呢?这是我们接下去要思考的。
德国学者衮克尔(Hermann Gunkel)认为诗篇之所以被收集整理,有四个可能:a. 后人为了研究先祖的信仰经验如何化为礼仪而下的功夫;b.受四围邻邦的神话及礼仪影响;c. 崇奉独一神信仰的先知运动,为了抗拒外邦文化侵蚀而做的努力;d. 在先知运动影响下,被分类、归类与使用。
后来莫荣高(Sigmund Mowinckle)则观察到诗篇似乎也反映了巴比伦、埃及的君权神授观念,因此他以为既然以色列人也有君王,而他们的君王也代表神,那么在以色列人在礼仪诗篇中,重新肯定耶和华是以色列人的王,又有什么不可能?这样,诗篇的应用就脱离了单纯的个人信仰经验反省而进入服侍宗教群体的范围了。
再后来有学者尝试站在历史神学的立场为圣经的每篇诗歌定位,将诗篇研究定调在以神为中心的路向。他们认为诗篇其实反映诗人如何经历神,所以其中代表人物布鲁格曼 (Walter Brueggemann)从三方面展示诗篇的神学进程:a.源自上帝 (orientation)、b.偏离上帝(dis-orientation)、c. 重寻上帝 (re-orientation)。
笼统的说,诗篇表面看来呈现这样的面貌。卷一至卷三是按标题分类收集:大衛,3-41;可拉,42-49,亞薩,50,大衛,51-72,亞薩,73-83,可拉,84-85,大衛, 85,可拉,87-88,以探,89。卷四至五按內容分類:耶和華作王,引言:90-91、內容:93-99,讚美:100-118,上行之詩,120- 134,苦難與感恩:135-144,讚美:145-150。但在蔡尔兹与布鲁格曼看来,虽然诗篇多为敬拜赞美,但诗篇收集者却不一定是圣殿祭司。他们认为,受智慧传统熏陶的文士才比较可能因着出于对律法的虔敬而将诗篇收集起来。
安全路径
此 后,钻究诗篇整体性的学者纷纷提出各类诗篇神学。当中有主张诗篇在编辑时朝向回顾大卫王朝之兴盛与没落的神学。有认为诗篇是对大卫之约发颂歌。有强调在大 卫的兴起与覆亡后继续期待大卫后裔中兴末世论。但都无法完满的解决何谓诗篇神学的问题,因为学者越来越理解,许多诗篇内中所蕴含的文化背景、字词语源、思 想概念,非耗尽一生无法妥善析解。所以个人既不懂希伯来文、亚兰文、乌加列文并埃及、巴比伦语言,又岂敢冒昧以中文式阅读方法提议诗篇神学到底为何?充其 量,只敢稍微整理一条思考诗篇神学的相对安全路径而已。也因此,个人认为,讨论诗篇神学,并不能仅聚焦于我们“今天如何去看诗篇”,也不能带着绝对信心宣 称“诗篇神学一定是按某种古代以色列主流神学传统诠释”,因为前者使我们流于“读者反应的读经”危机,后者使我们把许多本来就不是要为希伯来主流思想写作 的诗人矮化,以至误读上帝超越历史和集体意识的心意,而无意中搞出某种诗人崇拜、王朝崇拜、主流崇拜理论。比较保险的做法乃是:一、尊重诗人原初的感动, 先认真读懂他的个人式信仰反省,才进一步思考当他的诗被编入某种类别时可能呈现什么群体性价值。二、尊重明显的群体感恩或历史回顾经验,不把它窄化为个人 感情流露,以至避免错误的心理投射。三、尊重耶和华让诗歌第一次出现的原生背景,接受耶和华的第一番话肯定先对诗人/当时的群体说的,接下来才思考那些话在历史时空的转变下,还坚持着哪些信仰原则。
结论
因此一般教会流行的所谓内化的诗篇阅读,必须先确立一个前提,即尽可能谨慎的回到比较可能的现场—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我取我所需”的灵修式速读或想象式应用。毕竟诗篇都是古早人类个体与群体的信仰经验结晶,我们若以为可以轻慢它,那它早就提说过了,“昼夜思想耶和华律法的是有福的”,换句话说,没有昼夜思想的,它岂能祝福你?诗篇既不为功利主义者(或宗教主义者/民族主义者/王朝/国家主义者)诞生,自然也不为功利主义者所用!这是我越来越肯定的。如果还真勉强要说,只能说诗篇的神学敞露了个体人与集体人在信仰生活中所呈显的真面假面--简单的说,连人的祷告也是赤裸裸在神的面前的,所以不要以为可以一边敬拜祷告一边做完全违反敬拜祷告精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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